第(1/3)页 大同城头之上,完颜阇母正在奋勇,他其实年岁不小,却当真披甲在前,亲自操刀杀敌。 其悍勇,亦如昔日在山林里刨食的时候面对虎熊一般,动作敏捷而矫健,手上的刀,每一次挥出,都是在最好时机之下的致命一击。 你要说这女真人打小练习过什么武艺?会得什么绝技? 其实,他们没学过,也不会什么所谓绝技。 何以就是这般善于战斗,无他,一次一次生死之间培养出来的敏锐而已。 说那山林,入冬则零下几十度,草不长莺不飞,大地全白,一口吃食着实不易,养儿育女更是艰难…… 那林子里的虎,好几百斤不算大,那林子里的熊罴亦然,至于什么狐狼之类,倒也不上台面。 人吃的东西,就是这些猛兽吃的东西,夺的是猛兽口中之食,居的是猛兽居住之地。 许也不知多少次生死,才能长大成人,不能长大成人的,自也就死了…… 所谓勇士,此时女真之人,名副其实。 也说这女真崛起的影响,辽国崛起之时,关外其实还是蛮荒之地,辽国对于关外的开发着实不大。 真正把农耕以及许多手工技术引进关外的,就是女真之大金,这些女真,也真是山林而出的女真,真正原始部落崛起。 后来有蒙元,再百年,有大明,大明时代关外也说有女真,所谓什么建州女真,又说什么满人,先不论血统是否是完颜之类,就说那时代的关外,其实已经形成了农耕与渔猎的结合体,再也不是纯渔猎部落了。 乃至满人崛起的时候,主要靠的是种地,乃至大明曾经也帮着他们种地,爱新觉罗也从来不是山林之辈,爱新觉罗起来的时候,麾下更也多是外族之兵,有一种杂糅,所以才有所谓满洲八旗,何为八旗? 杂糅,就是八旗,周边能找到的所有人,能团结到一起的所有人,包括汉人,所以有了八旗。 真说满清之兵最巅峰,更也不是满人,依旧是山林里找来的索伦三部,鄂温克,达斡尔,锡伯…… 索伦三部之凶猛,那才是无以复加,索伦三部,人并不多,为了给满清打仗,不知死了多少男人,几乎到了灭族的地步…… 此时苏武面对的生女真,与后来的索伦三部,其实文化上是更接近的,生存的地区与条件也更接近,整个民族的一切,不说一模一样,那也是相差无几。 是真真正正山林里刚走出来的原始人! 这大同正面之城墙,数百生女真立在那里,不知多少太原兵往上在爬,久久上不去! 这种上不去,不是说打不下来,而是连在城墙上占据一块小地方都占不住。 也是这些人,把平州张觉,一战打崩。 其凶狠善战,苏武看得到,亲眼在看,也是第一次看。 就看那女真勇士,面门中箭,眼睛都睁不开了,却依旧还是冷静模样,还往前去扑,精准抱住一人去,靠在垛口,拼命撕咬宋兵的脖颈…… 苏武看得眉头还看到,那人一边撕咬当面宋兵,一边伸手胡乱去拉,当真抓住一人披肩之甲胄,便往城墙下去跳…… 一人带着两人,不知哪里来的大力,当真就能跃下城墙,甚至还能砸落垛口外的长梯上一人…… 看得苏武是皱眉不止…… 人何以不怕死?很多原因,一些原因许是什么深仇大恨,或者重赏之下,或者就是一时热血上涌…… 也有可能是有些人就是大义凛然,赴死不惧…… 还有一些人,他们天生见惯了生死,自小就在危险之中,每一次都是搏命而存,所以,他们不是不怕死,而是面对死亡的时候,更多几分寻常的坦然…… 苏武身边,鲁达一语来:“此金人之兵,好似……” 鲁达似乎也一时找不到形容的词语,说是悍勇,悍勇者鲁达见多了,这不单单是悍勇…… 也不是什么无敌,只管刀枪真砍刺去了,也会流血也会死…… 那该什么呢? 苏武口中出来一个词:“生死只道是寻常……” “对,相公说得对!”鲁达点头。 披甲百万之辽,输得不冤…… 苏武又想起一件事来,有时候,许多事,都要正反去想。 想何事? 想他自己是不是出手太早了,这些女真,若是逼得太狠了,日子过不好,就能保持这份生死寻常。 是不是应该让他们过点好日子?才能去掉这份生死寻常? 若是等他们享福享几年,是不是就好打许多? 苏武脑子里在想这些,口中却是一语去:“加鼓!” 王禀与其手下的兵,自也悍勇,太原兵,着实不差。 倒也不知为何,从春秋战国、秦汉而下,到南北朝与唐,再到如今之宋,太原与周遭之地,这个地方的兵,一直能打。 乃至北宋灭亡,太原之落幕,也是一场极为惨烈之落幕,惨烈到城内八个月,树皮都啃光了,饿死无数,乃至食……但太原的军民,特别要说百姓,当真就一直要干,就是要干…… 这是北宋灭亡这件事里,靖康之耻这件事里,整个北国,最惨烈之处,也是整个靖康屈辱之中,最值得称道的地方! 真说全是王禀与张孝存之功?这话极为不妥,那更是整个太原军民之功,是他们有这么一条铮铮铁骨! 就好似今日,太原兵在爬城,王禀已然亲自在先登,这些太原兵其实并不曾经历过多少战争,平常只与匪寇为战,太行山、吕梁山之匪寇,今日,却当真能随王禀去前赴后继。 死伤者,不知几何…… 反而东西两边攻城之人马,关胜郝思文之辈,与当面太原兵一比,那真差了不少…… 两边无女真,关胜郝思文之军,却也久久上不去…… 还有苏武之语:“再加鼓!” 今日,是苏武第一次如此不顾人命,当真在填,填得牙关在咬,这么好的兵,想来太原也不多,大宋边关军事糜烂,也不只是糜烂河北,太原亦然,从官吏到钱粮,都在糜烂…… 王禀到这里来的时间也不长,定也拢不得多少真正精锐强军,这般奋勇之辈,岂能真多? 但苏武就是把人命在填! 家国生死,民族存亡,太原兵先牺牲! 自古如此! 历朝历代,但凡生死存亡之战,太原兵向来就是前线,击匈奴也好,打突厥也罢,抵抗契丹也是,而今打女真,还是! 便是历史之中有失败,也失败得惨烈无比,可昭日月! 你说大宋军事真弱? 是弱,但其实也弱不到哪里去! 这不,太原兵就是这么悍勇! 何以大宋可亡?亡在天子,亡在贵胄,亡在这个国家的组织系统已经糜烂不堪,是大宋组织不得这些悍勇之辈! 也想历史上,太原人在城头死战数月,看到天子圣旨到来让他们投降,整个太原城里的已经饿成皮包骨的十数万人,当时何以作想? 这个悲惨之事,不会再发生了! 苏武忽然起身来,往将台而下,开口大喊:“陷阵营,下马列阵!” 苏武知道骑兵矜贵,他这些骑兵不知花费了多少钱去。 苏武更知道,他舍不得这些骑兵,死一个都心疼! 陷阵营指挥使、游骑将军武松,此番不在,去河东诸多州府杀人去了。 苏武亲自来,要作甚? 他看到了边关太原兵之凶悍,太原兵,代表了整个河东一路,山西之地! 山西之地,大概也就这一支真正雄军了。 苏武要让太原兵看到他不是那等垂手高坐之辈。 苏武也要让太原兵第一次认识他,真正认识他! 今日,是人心! 陷阵营,两营,一千重甲,下马列阵极快! 苏武重甲在身,往前去,先回头左右扫视一番,二话不说,只有一句:“随某上城!” 鲁达早已扛着大盾站在了苏武面前,岳飞、李成更是紧紧护在左右。 只听身后来喊:“愿随相公效死!” 只看那将台之上,许多人急切不已,刘光世在说:“许先生,何以不劝一劝你家相公啊……” 许贯忠也皱眉:“将军何以不开口去?” 一旁有姚平仲,一语说来:“我倒是喜欢苏帅这个脾气秉性!” “这这……这哪里是什么脾气秉性,不该如此也!我自以为他是去督战,哪里知道他是要去攻城……”刘光世话语不假,头前他真以为苏武只是去督战,去驱赶将士先登。 许贯忠想得又想,幽幽一语来:“许也不一定是坏事,相公所行,深意其中。” “这有什么深意不深意的……哪里有主帅真去爬墙的?万一……我说万一……我等如何是好?”刘光世担忧不已。 许贯忠也在皱眉,他也担心那万一,却也更知道,这件事深意大概在哪里。 此河东一路之军心也! 何以见得? 就看苏武带着一千京东陷阵之士快步而去,已然马上就要到城下。 那王禀已然站在云梯车上高喊:“兄弟们,且看苏帅,苏帅亲自助我等来了!” 何以见得苏帅来了? 大纛来了! 众多还未上去的太原兵,当真转头去看,苏帅真来了! 苏帅是谁啊? 倒是听说过,极为了得之人物,江南剿贼什么的,收复燕云,近日也听说他灭亡党项…… 党项岂能不是河东几代死仇?太原兵,以前也与党项战,大战许多,麟州之类,近些年少了…… 都是听说……不曾见过,反正就听说苏帅极为悍勇善战善谋。 回头去看,他真来爬墙? 真来助我太原兵爬墙? 第(1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