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2/3)页 天子便道:“苏卿且来说说看……” 苏卿自来说:“陛下容禀,臣斗胆乱言。若是一般雅俗,不外乎德行之别,德高为雅,行粗则俗,不在此论。今日论书画造景之道,那便要说其他,一说独特,便是特立独行。二说突破,便是再上一乘。三说新意,世所不见也。不独特,不雅,无突破,不雅,无新意,也不雅。如此,便是雅俗之别!” 苏武是进状态了,艺术,他懂得不多,艺术家,他懂! 就看天子,竟是双手一击,噼啪一声:“妙,甚妙,此言甚妙也,教朕豁然开朗,艮岳之缺失,便是处处皆精致,但处处不出先人之意境也!原道差在这里,苏卿大才!” 苏武立马把话往回说:“就好比陛下之书法,那便是大雅之道,独特,新意,更从前人之笔触里突破而出,似鹤膝,似竹节,似钩刃,是险中求衡,是柳叶随风,此乃雅到绝处,大道之成!” 天子两眼放光,几步走到苏武身侧,满脸是喜:“苏卿今日来得真好,不召苏卿今日一会,何以能听得如此大言?这艮岳,朕常有自得,却也常有不喜,寻求不到其中毫巅之妙,今日当真醍醐灌顶,但问苏卿,以苏卿之念,造景之道,何以大成?” 苏武眉头已然皱到一处去,这真是赶驴上磨,装一下,就得一直装,装得是一发不可收拾…… 这么装下去,苏武岂能心中不虚? 也想,幸好不是遇到一个木匠皇帝,木匠之道,苏武便是装都不知道从哪里开始。 硬着头皮接着装:“陛下,臣以为,道法自然,自然之道,在于浑然天成,所谓造景,不外乎想把自然之道搬进家宅之中,此本就是想偷天之机,何其难也!” “对,对对对,造景之道,便是偷天之道,原来这般之难,如此一语,朕倒是少了几分不喜不快,偷天之道,何其难也!”赵佶点着头,似乎真有深思。 却是苏武再言:“一景去,是云卷云舒,一景来,是疾风劲草,再一景,是遮天蔽日,再一景,是大木参天,又一景,是碧波荡漾。天地为绢,人为笔,水云草木山石为墨,如此勾勒。要说大成,实无以大成也,陛下恕罪,人力有穷时,臣道不破天机……” 说完了说完了,苏武擦着额头。 却是天子也在点头:“然也,朕这艮岳,搬天下入家宅,何以能比天机?怕是此生无以大成了!” 天子言语之中有些失落…… 苏武立马再来:“倒也不然!” “嗯?苏卿高语!”天子还真有点讨教的模样了。 苏武拱手再说:“天下尽在陛下之手,天下之景,便是陛下之景,造景之道,岂不已然大成乎?” “哈哈……”天子立马一手在负,一手捋须:“此言,深得朕心,苏卿,知音也,高水流水不过今日,一遇苏卿,天地皆宽,此今日之大幸,幸甚至哉,当酌几杯。” 却看天子忽然把苏武的手一牵,往那亭台里的桌旁去坐,苏武倒也不反抗,只管让天子牵着走。 不远一旁,还有梁师成,自是要去吩咐酒菜之事,却是面色上也是惊诧不已,只问天下能人何其多也? 当面苏子卿,这都是什么本事?这都是哪里学来的本事?哪里有教这般本事的地方? 也想,读书人,就是不一样,这番话语,梁师成是听都听个一知半解,这真是学不来。 便也更知,这皇城之内,天子身侧,往后又要多加一个人了…… 此人,名叫苏武! 倒也习惯了,天子身边,时不时就要加个人,有人来有人去,有人走有人留,倒也不知这位苏学士,能留多久。 只管把酒菜上去,且看高水流水,相谈甚欢。 天子皱眉在反思,也说:“今日苏卿大言无数,朕也在想,这造景之道,人当在外,不当在其中,人若处处皆显,便是匠气十足,亦如写字,匠气不脱,终究贻笑大方……” 苏武也点头,顺着来说:“陛下所言在理,但若真去深思,造景之道,匠手要去,但人可不去也,人本就是自然之灵,本也就是自然,本也就是一景,有人,才是天道。” “嗯,有理,是去匠手,不是去人。”天子点头,却是又道:“那太湖石,倒也不必来了,虽是奇特,却是匠手,已然足够。” 苏武闻言一喜,这又是歪打正着?千里迢迢运草木等物,虽然也靡费无数,但比起运那太湖石来,不知轻省了多少。 这百姓,可少苦一点了。 却听天子忽然抬手一比去,又说:“那里,当有个遮天蔽日,造景之木,不该全在寻奇,而多在意境,若是那一出遮天蔽日,再得节气一来,迷雾一起,岂不意境深远?” 苏武心下又是一沉,遮天蔽日要什么?要参天巨树,要冠幅伸展,还得从远方运到京城里,还能栽种活下来。 这好似比运石头还难…… 要了命了真是…… 还听天子来问:“苏卿以为如何?” 苏卿能以为如何?具体操作,他自是不行的,若真问苏武,苏武真想说,把艮岳弄成光秃秃的山最自然! “臣只不过是言语来说,并不曾真正造过景致,若真论造景,自还是陛下造诣深厚!”苏武如此来答。 天子便笑:“无妨,造景与赏景,本也两道,只管到时候,再请苏卿来赏就是!” “臣不胜荣幸!”苏武答道,这天子,救不了的,便是如何也不可能停得下这般折腾。 “朕有丹青,稍后赠你两幅!”天子待人,那不必说,自是不错。 “拜谢陛下隆恩!”苏武起身来拜。 天子伸手去拉:“不必客气,往后闲暇,常来就是……” “臣近来也多忙碌,各部皆在入京畿,那贼首就要入京了,校阅之事,不敢懈怠。”其实,就是苏武不愿常来,虽然这是捷径,但他看赵佶,其实来气。 这捷径,有时候真不好走,不是有多少人为的阻碍,也不是苏武不擅长,而是苏武心中有一个关卡,有时候着实难过去。 “嗯,公事繁忙,但人活一世,不皆是蝇营狗苟,更不全是功名利禄,也当常常超脱凡尘……”道君教主天子来言。 苏武听得心中就气,这是皇帝能说出来的话吗?为你阅兵,为你打仗,倒成了蝇营狗苟功名利禄! 最让苏武难受的,便是他还要接一语来:“陛下圣明!” “哈哈……吃酒!”天子竟也作请。 苏武起身一礼来吃。 一顿便饭,几杯小酒,吃得无比难受。 只待吃完再有闲谈几番,苏武才起身告辞。 却是临了,天子还言:“苏卿,有一事要与你说一说才是……” “陛下吩咐就是……”苏武答道。 “那樊楼,你可不能再也不去了,当多去!”天子答应李师师的事,他也当真放心上。 “啊?”苏武还愣了愣。 “多去多去……”天子笑着。 “哦,遵旨!”苏武点着头,躬身慢慢退去。 第(2/3)页